芥末泡芙

阿欢。不接受连续3篇以上的转载,不接受修改。全按个人心意写作,为了放松。墙头很多,尽量写。

【峰巡】惊喜(完结)

(下)

 

关顾问和副局的关系,长丰支队鲜有人碎嘴。

原则上,民政局登记过的两口子必须避嫌。不过,顾问是特殊编制——如果非要掰什么搭档的正当理由,关宏峰眼都不必眨一下,就能掰出一张A4纸来。但,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只要不影响正常工作,上面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
几十年,就算是滴水穿石也穿透了,两人之间的默契常常成为令人惊喜的变量。支队的破案率远近闻名。而且,有关宏峰参与破案,周巡身先士卒,大伙儿又融洽,做下属的对他们俩搭档也没什么意见。

 

大伙儿都知道,他们有个女儿。小姑娘是保姆看大的。双亲是一线刑警,忙起来自个儿都找不着北,更别提照料女儿了。尤其是周巡还没升职的时候,三两天见不着女儿是常有的事。

做父母的,始终心有亏欠,便更加珍惜跟孩子在一块儿的时光。孩子四岁之前,如果没什么案子,关宏峰就会把她带来支队,亲自照看。


不过,打从小姑娘四岁记事时起,就不带来支队了。汪苗跟周舒桐几个「老资历」早年自然见过关桃杌。汪苗甚至有回拿奶瓶喂小孩,结果没有经验,被小女娃吐了一身。七八年过去了,他们也想象不到,当初那奶娃娃长成了什么模样。周巡桌上,面向办公椅倒摆了张照片,但每次汇报工作,没人胆敢凑前去偷看,就连汪苗有一次打着哈哈想看一眼,都被周巡「去去去」地嫌弃了一通,好似一个护财的老财主。

 

小女孩被领到办公室的时候,大伙儿都在忙连环杀人案的事儿。这孩子坐在一个角落,不哭也不闹,他们就没太上心。甚至有在她面前来回了两三遍的,也没仔细看女孩的样貌。

结果,她是关顾问和副局的女儿?!

 

周巡还懵着,但关桃杌已经归巢小鸟一般扑过来了。他没来得及思考,下意识地,便微微弯腰,伸出双臂,将她接住了。

 

「爹!」关桃杌把头埋到周巡怀里。

小脸蛋再抬起来时,泪珠争先恐后夺眶而出。。

 

「丫头,你怎么在这儿啊?」

女儿一哭,周巡便束手无策。「哎哎哎,你先别哭,你这怎么突然哭了呢?」他手忙脚乱要给女儿擦眼泪,关桃杌倒豪气,一股脑儿全蹭他身上了。

 

那边厢,关宏峰虽然懵,但看了眼女警手中的听筒,想起之前警员的请示,心里当即就把事情串起来了。

 

「呜呜呜……」关桃杌哭得很凶。

害怕一整天了,这一刻,小姑娘就跟揪着救命稻草一样,死死抱着周巡不放。哭声也由一开始的啜泣,逐渐放开,成了嚎啕。

在外人面前,也许她要很勇敢,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。但在双亲怀里,她是安全的,如同一条鱼获得汪洋,一只鸟重回天空,吓着了,委屈了,都不必憋着,有人愿意无条件包容她。

 

「哎哟,我去。」周巡一急眼,也顾不上口头文明了。

 

关桃杌打小就不爱哭。

关宏宇老调侃,说当初关饕餮把桃杌那一份眼泪一齐哭完了。遥想当年,嗷嗷待哺的关饕餮,简直跟人形音响似的,走到哪儿,嚎到哪儿。周巡没少幸灾乐祸:「使劲哭,练练嗓门。」

结果,有一回,关宏宇丧心病狂地把幼子甩给关宏峰,自个儿跟高亚楠飞去度蜜月了。整整一周,魔音贯耳,连关宏峰都不胜其扰,更别说周巡了。


吃饱了哭,睡饱了哭,心情好了也不忘来两声。而且,小鬼头抓时机特别准——关宏峰周巡亲热的时候准哭。周巡脑袋都大了。这是招谁惹谁了?当场他就跟关宏峰摊牌:以后打死也不生小孩。关宏峰心有戚戚焉。

之后,小桃杌意外到来。关大顾问活了四十年,第一次被打脸。


女儿出生前,周巡做了一个月的心理建设,准备迎接不得安生的日子。没想到,小姑娘连夜啼都十分少。从她会笑开始,平时就总是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,还特别会看人下菜碟儿。关宏宇每回抱她,就算前一秒是一张泫然欲泣的脸蛋,扁扁嘴又马上阴转晴,搞得关宏宇一颗老爷儿们的心硬生生被融化成了糖水。

 

随着她逐渐长大,哭的次数更少了。

她很敏感,但她其实一直是个爱笑的孩子。

 

这会儿,眼见关桃杌哭得涕泗横流,周巡心都揪紧了。

 

「别哭别哭,来,告诉爹,怎么了?」

 

「呜呜呜……」

 

「哎哟,这可急死我了,小祖宗,你到底怎么了?」从孩子这里得不到答案,周巡慌忙抬头,询问众人。「欸,这怎么回事啊?」

 

「副局,」小刘站起来,一板一眼汇报,「她是光明中学凶杀案的目击证人,我们把她带回来,联系监护人做笔录。」这下,她总算知道,小姑娘的眼睛是像了谁了,还有,那串号码为什么这么眼熟——刚刚关宏峰当着她的面一切断手机通话,听筒里就传来了短促的嘟声……

 

什么玩意儿??

他女儿是凶杀案目击证人?他女儿目睹了有人被杀?

 

周巡绷紧神经。一股令人背脊发凉的寒意窜了上来。

他扶着女儿的肩膀,上下打量了一番,发现除了擦伤之外,再没别的损伤,他不由地长出了一口气——擦伤,警员当时提了一嘴,说是不小心摔伤的。所以,她应该没跟犯罪嫌疑人直接接触。

 

不过,她的手掌、手肘和膝盖都擦伤了。尽管已经上过了药,周巡看着还是心疼不已——之前,他说要给目击证人处理伤口时,完全没想过会是他女儿。

 

桃杌哭成这样,周巡心里埋下了更大的不安。

目睹杀人现场,这不是件小事。有时候,成年人都架不住这种刺激,因此留下阴影。这孩子不会吓出毛病来吧?她还这么小。从事刑侦多年,周巡很清楚,心理问题往往比外伤更棘手。好似一条被扑打的疯狗,你以为它死了,但猛不期然,它又蹿起来咬下你一块肉。而且,大咧咧的周巡对这种细腻、精密的领域尤其没辙,往往只能干着急,还得提防着,别口直心快,火上浇把油。

 

就在这时,关宏峰走上前来。

 

「桃子,来,到爸爸这儿来。」

 

关桃杌虽然泪眼婆娑,但还是乖顺地抱住了关宏峰。双亲身上的气息让她感觉稍微安心了,哭声也就慢慢地弱了下去。

 

「我们先离开这里,好吗?」摸了摸女儿的脑袋,在得到关桃杌的首肯后,关宏峰转向了周巡。

「你把该布置的布置了。」私事不影响公事,这是他们的原则。「我带她换个地方冷静一下。」

 

周巡看了关桃杌一眼,心情复杂,但还是一口应了下来:

「行。」

「丫头,你先跟爸爸去,啊。爹很快就来找你们。」他弯下腰,揽了女儿一下,没想到,他刚松手,关桃杌就犯倔了。

 

她哽咽了一声,伸手揪住了周巡的外套袖子,另一只手还抓着关宏峰的大衣,两边都不肯松开,无声地朝他们示弱。

她一直如此。一朵柔弱无力的花,伸出的枝蔓却令他们心甘情愿被缠绕。

 

「乖,啊。丫头。」周巡用手掌包住她的手,又稍微用力握了握,令她安心。「你爸会陪着你的,别害怕。我也很快就去找你们,没事。」

 

关桃杌这才犹犹豫豫地松开手,缩回关宏峰身旁。

 

「走吧,桃子。」关宏峰拉着女儿的手,末了还不忘交代周巡,「交给你了。」

 

「放心吧,老关。」周巡拍拍他的肩。

 

这一串发展,众人还发着懵,跟不上,关宏峰就离开了。周巡给他俩开的门,还在门口驻足凝视了一会儿,才退回办公室,用一扇门将父女俩的背影隔离开。

把刘海往脑背一拨,他吐出一口气,恢复平时的模样,开始嚷嚷:

 

「好了啊好了啊!!讲案子了!」

 

 

 

×××

 

关桃杌记事前,有许多时光是在周巡办公室度过的。但七八年过去了,这个地方对于现在的她来说,崭新而陌生。她抓着关宏峰的衣角,显得十分拘谨。关宏峰领着女儿到小沙发坐下,又拿周巡的瓷杯给她倒了点热水。

 

关宏峰注意到,小姑娘的连裤袜,膝盖那一块都擦破了,血红的创面暴露在空气中。

「还疼吗?」他坐到关桃杌身旁,盯着她的伤口,问道。

 

关桃杌摇了摇头。

 

「还有别的哪儿痛吗?」

关桃杌又摇摇头。

 

别看关大顾问说起案子来一套一套的,但他在跟女儿交流时还是略显口讷——可能是因为原生家庭不够圆满,或者就是由于个人性情,关宏峰对家人有再深的感情,也很少通过言语手段外露地表达。亲子谈心一向是周巡在做,他更擅长。关宏峰一度以为,女儿会因此更亲近周巡一些,不过,可能是出于一种天然的情感,关桃杌不开心的时候反而喜欢黏着关宏峰,两个人待在一块,一句话不说,也不显得尴尬。

 

「爸爸,这是哪儿啊?」

关桃杌小声地问。身边有了依靠,她哭得凶,但也收得快。这会儿,眼睛虽然还是微肿,但泪珠子已经不掉了。她四下打量这间办公室,敏锐地察觉到,关宏峰对这儿十分熟稔。

「刑警队的一个办公室,」关宏峰避重就轻,说,「暂时不会有别人,所以你放松一点,没关系。」

 

「那你和爹怎么会在这里呢?」关桃杌问。「你们被抓进来的吗?」

 

关宏峰哭笑不得。

「怎么会呢,我们又没有犯法。」他摸摸女儿的脑袋。波澜不惊的眼眸之下,藏着怜爱,好似游鱼沉潜于暗流底部。「我们……待会儿你要配合警察叔叔、阿姨做笔录不是吗?我们怕你被吓着,所以就来了。做笔录是为了惩治犯罪,这是一件正义的事。你没有做错事,我和你爹也没有,所以不要害怕。」

 

关宏峰不擅长说谎,但隐瞒不等同于说谎。跟2.13案那时一样,直面质疑时,他不动声色地回避,与此同时,借题发挥,往别的思路上牵扯,挡枪并转移视线——你跟他谈关宏宇,他说他相信证据;你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警队,他反问你是不是害怕一个人。言语中埋藏的暗示,一路牵着别人的鼻子走。

 

但他也隐隐地察觉到,他们的隐瞒,这一次可能要走到头了。关桃杌这孩子的心思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敏锐。


「爹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过来啊?」关桃杌问。

 

「他还有点事,要跟其他人说。」

 

「什么事?」

 

「给他们提供思路。」关宏峰依然轻描淡写,「就跟你待会儿要做的笔录,功能差不多。」

小女孩似懂非懂。之前在办公室,她听见了周巡嚷嚷,什么「胆囊」、「排查」,这些已经超过了她的知识储备。不过,比起这个,她似乎有更担心的:


「爹会跟他们吵起来吗?」

 

刚才周巡的态度可说不上好。这么嚣张真的没事吗?

 

关宏峰一时哑口。

「没事,吵不起来的。」事实是,周巡这驴脾气不是一天两天了。拧起来,连市局的人都照骂。整个支队能跟他呛声的,也就只有关宏峰和高亚楠了。「警察叔叔、阿姨不会跟你爹计较的。」

 

「他们真好。」关桃杌偎进关宏峰怀里,把手里那盒巧克力糖递到父亲面前,「这也是他们给我的。」

关宏峰伸手将她搂住,低下头,蹭了蹭她的头发。

 

「对了,你怎么会在光明中学?」关宏峰问出了他心底最大的疑问。最初,他们俩谁也没将光明中学的案子跟女儿联系起来,就是因为两者毫无交集。

 

关桃杌被带到长丰支队之前,现场的侦查人员将笔录和一部分照片传回了局里。关宏峰翻看了一下——不管是案情多么明晰的案子,都应该审慎对待,这是支队的原则。

所以,如果关宏峰没记错的话,殴斗现场是没有找到血迹的。被害者身患痼疾,这可能是在殴斗中暴毙的一个关键——当然,最终结果要等法医鉴定。但是,不见血,没有血淋淋的画面,对于目击者来说,心理冲击会稍微小一点。关宏峰对此多少宽慰了点儿。否则,现在他们可能心急如焚去给关桃杌寻求心理干预了。

 

在父亲面前,关桃杌渐渐放开了,将前因后果给关宏峰捋了一遍。

当听到关饕餮又参与其中时,关宏峰毫不意外。他宠侄子,但这一回……关饕餮,自求多福吧。

 

关桃杌偎在关宏峰左侧,关宏峰右手拿着手机,放在右后方,不被小姑娘察觉的位置。关桃杌说完时,关宏峰手机屏幕上,已经有四五段长语音被发送出去了:关桃杌怎么坐关饕餮的自行车去光明中学的、几个人怎么翻墙进去、关饕餮怎么样玩疯了不管她了,以及她目击凶杀案的全过程……巨细无遗。

聊天框最上方顶着仅有的三位群聊成员的大名:「关宏宇、高亚楠、关宏峰」。

 

小姑娘的陈述中没有任何怨哥哥的意思,而关宏峰除了发语音之外,也没多说一句话,但是,谁该扛雷,不言而喻。

 

 

 

 

×××

 

交代完工作,返回办公室的路上,周巡脚步越来越快,到最后几乎是小跑了。刚刚他缩小连环杀人嫌犯的排查范围后,还听了光明中学凶杀案的汇报,仔细想来,他无比后怕。

 

在刑侦一线的时候久了,周巡很清楚,他女儿遇见的是最最乐观的情况。没有见血,而且凶手还良心未泯,不是穷凶极恶之徒。换作他们过去抓获的任何一个残暴的杀人犯,如果关桃杌没有藏好,或者感到害怕,逃走时被发觉……


周巡不寒而栗。


因为他们遇见过太多这样的事,有时候甚至麻木了——加害目击者,一不做二不休,杀人灭口……

 

以前,周巡从来不会把某个现场的惨状跟他弱小的女儿联系起来,但是,这一次,在令人胆寒的现实面前,他被迫意识到,他看过的每一份案卷中死状凄惨的被害者,在某种机缘巧合下,都曾有可能是他的女儿。他不敢想象关桃杌躺在解剖台上的冰冷画面。像有一只手探进了他的喉咙,他恶心得差点没吐出来。

 

她距离犯罪是如此之近。这个世界没那么太平。只要有不法之徒在,就没有人能够安全。就算他和关宏峰不当刑警,也同样如此。

但是他们选择了这一条路。

 

从背对着黑暗的普通民众,转身,成了面向罪恶的执法者。

抓住现实冰冷的一端,时刻保持清醒。这种无可逃避的、孤独的清醒,也许就是伴随这份职业而来的必然。

 

周巡跑回自己的副局长办公室。

手握在门把手上,刚要拧,他听见门里面,父女俩的交谈声。

 

「……嗯,等你们放假了,我们一起去海南。如果叔叔婶婶有空,也叫上他们好不好?」关桃杌已经不哭了,听声音,还满是憧憬。

 

「饕餮呢?」关宏峰问。

 

「他只要不破坏气氛就让他去。」

 

「嗯?」关宏峰有点意外。

周巡听了也想笑。傻丫头,这么大点儿就知道什么是气氛呀?

 

「上次,我跟他去水族馆那次,我觉得里面的鱼都特别漂亮,他就一直抓着我在说,不知道这条能不能吃,这条一定很好吃,搞得大家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……」

 

行啊你,关饕餮,长能耐了,都吃到水族馆去了?

 

周巡心里一面好笑,一面歉疚。

其实那次水族馆,是他跟关宏峰承诺带桃杌去的,结果支队临时接到一个重案,少不了他俩坐镇,所以最后三张票,只能让关宏宇带着俩小孩去了。

 

「上次我们爽约了,一直没跟你道歉。」关宏峰很耿直地说。

 

「……」关桃杌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说,「没关系。反正下次我们要去海南。其实我想,你们不要这么辛苦……就是,有时候,你们好像没睡觉,看上去好像一下子老了,我就很害怕……比今天还害怕……」

 

这一席话差点没让周巡飙出眼泪来。关宏峰大概也是百感交集,一时无话。

 

但小姑娘继续下去了:

「不过你们现在这样,我又不害怕了……我觉得,有你们的话,很多人都不害怕了……但你们是我爸爸,所以我很骄傲……」她说得很小声,断断续续,像窝在关宏峰怀里说的。

 

周巡不知道是关宏峰向女儿透露了他们的职业,还是小姑娘把今天的事件和这么多年的细节串起来,得出了最终结论……

但这番话对于周巡来说,代表了一切。

 

他曾经无数次地问自己:干这行,值不值得?在公义和家庭之间,到底怎么取舍?生下关桃杌是不是不负责任?……但也许,从一开始,骨子里嫉恶如仇的他踏上刑侦这条路开始,伏笔就埋下了。

 

问题兜兜转转,绕回了他跟关宏峰相遇的最初。

关宏峰那四个字,洞若观火,框住了他整个人生——他似乎「没有选择」。

 

难道「干这行不值得」——有腐败、有好人的妥协,正义没那么纯粹——他就能违背自己的个性,拍拍手不干了吗?如果关桃杌没有出生,没有一丝牵挂,他们会更自由吗?

 

他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没有选择。他的选择是咬紧牙,走最苦、也是最契合他本心的那条路。他倔强得像团火,有些东西永远不曾熄灭。

跟关宏峰相遇的时候,他大可以转业,不做警察了,混日子了,他的选择多的是。但关宏峰看得见真正的他。

关桃杌出生前,他大可以做个手术,从此还是两个人的日子,没有后顾之忧,也许在事业上他会更拼命……但他的生活可能就在此止步了。他将永远不会作为一名父亲,品尝生活的另一面。

 

他是谁?他是周巡。

在生命中剜除掉刑警身份、关宏峰、关桃杌,周巡是谁?

 

也许生活不那么圆满,但这一切使他变得完整。生命也许是一个负重还是卸重的问题。可以抛弃所有包袱,轻飘飘的,活得十分快活。

但也可以活得沉重而真实。

 

选择刑警这一行业,跟选择留下关桃杌,本质上是一样的。但他因此成为了周巡:几十年了,仍然能理直气壮地说,他同年轻时一样,为正义奔走;他有一个不太完美却幸福的家庭,女儿会跟他们说:「你们是我爸爸,所以我很骄傲。」

 

这就够了。

 

周巡拧动了门把手。

 

 

 

×××

毕竟周巡和关宏峰都是监护人,笔录和指认这两个环节还是交由汪苗负责。在关桃杌的配合下,程序还是走得比较流畅。

 

汪苗注意到一个小细节,每当小姑娘紧张时,关宏峰会捏捏她的手心。说是监护人陪同,但面对两尊大佛——尤其是他师傅挑剔的眼神,汪苗还是觉得,现场压力最大的人是他吧?!

 

走完程序后,这一边,周舒桐等人已经把嫌疑人排查出来了,另一边,关饕餮也心神不宁地被关宏宇夫妻送到周巡办公室,给关桃杌道歉来了——关宏宇还没来得及抽他呢,他小子先被高亚楠骂他的话吓软了腿:

 

「你就那么把妹妹丢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?万一妹妹丢了怎么办?万一她被拐走怎么办?你知道每天被拐走的孩子有多少吗?关饕餮你都十三了,你会不会用脑子想一想?这次这样纯粹是你走运。你就没想过,如果妹妹遇上一个杀人狂,她现在会怎么样?!啊?你想过没有?如果妹妹没了,你拿什么来赔你的大伯和周叔?」

十三岁男子汉,关饕餮,生平第一次被吓哭了。

 

周巡一开始也气得牙痒痒,但看关饕餮真被吓了个够呛,在桃杌面前不停地自我检讨,他又突然没了脾气。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,知错了,长了教训了,也差不多了。

 

到了晚上,针对连续杀人案,实施抓捕行动。周巡虽然不出现场,但要跟关宏峰一起负责统筹。关桃杌还不想离开他们。考虑到孩子今天受了惊吓,要尽量满足她的情感需求,避免留下心理阴影,关宏峰二人也就同意了,让关宏宇带着饕餮、桃杌待在一块儿。他们在楼下的大办公室进行指挥。

 

警笛呼啸离开。关桃杌巴在玻璃窗前,看着红蓝色的警示灯交织成一片光的海洋。外面的世界很危险,但隔着一扇窗,这似乎距离她很远很远。每一天那么多人出生入死,也许只是为了让每一个孩子能放心地睁开童稚的双眼,去打量这个不算美好,却远不至于绝望的世界。

 

抓捕成功时,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。柔和的晨曦笼罩着津港,仿佛这一夜的惊险都只是个幻影。周巡和关宏峰顶着黑眼圈回办公室时,看见关宏宇趴在办公椅上,饕餮和桃杌两个人紧挨着躺在沙发上,盖着关宏宇的外套,睡颜安详。

 

周巡桌上的照片被挪动了。周巡拿起来看。上头是他和关宏峰,拥着当时过生日的关桃杌。乍一眼,似乎没有哪里不对。但仔细看的话,会发现,在相框的玻璃上,有人拿马克笔,在他和关宏峰头顶上画了两顶稚拙的警帽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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