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峰巡】左右（03）
#关宏峰×周巡
#ABO/生子预警
#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
[3]
关宏峰站在病房外面，一阵无所适从。
他双手揣在兜里，左右张望了下，却不知道去哪儿好。
他心里又郁闷又莫名其妙。明明该发火的人是他，结果，现在被赶出来的也是他。什么道理？
病房就在他身后，门没反锁。但他暂时也不该回去了。出于理智考虑也好，情感考虑也好，他都应该给周巡一点时间冷静下来。毕竟像刚才那样还是挺吓人的，关宏峰也出了一身冷汗。
到现在，他还手脚冰凉。十指微微发僵。
他打小性格稳重，很少跟人红脸大声。2.13案，栽赃关宏宇被揭穿时，即使面对亲弟弟声色俱厉的指控，他也缄默得像块木头。他唯一一次跟周巡大着嗓门争吵，还是两人在局里演戏的时候。
关宏峰不习惯掏心窝。
他习惯在胸口挖个洞，把什么都往深里藏。
争吵无济于事。如果沉默能够解决问题，那么，三缄其口也无所谓。关宏峰如此相信着。所以，凡事他都再三思量，将自己代入对方的立场，试图理解其中症结，而非简单地付诸情绪。
只有这一次，他想不到任何值得他理解的地方，他只觉得周巡做了一件蠢事，没有任何足以辩解的理由。
一整晚，关宏峰在病房里站站坐坐。好在2.13后，真相水落石出，他由于心理问题患上的黑暗恐惧症已经好很多了。
灯关了，窗帘拉开了一人宽。微弱的光线从窗外投进来，他坐在周巡和这一片光线之间。面向周巡，背着光。
一整晚，他聪明的大脑一刻也没有停下运转。阒寂中，像是渔网被托起，网格之间，点点的繁星也逐渐浮上水面。记忆好似一条回溯的河流，圆润的石头再一次棱角分明，被冲碎的部分，也在曾经剥落的地方回粘……他跟周巡相识的那一天，他们师徒相称的旧日子，到后来在一起，在床铺上做最亲密的事情，耳鬓厮磨。再到2.13案期间的尴尬和忠诚。还有周巡跟他提分手的时候……
揉皱的纸再展开，揉得太烂的话，可能什么都看不清晰了。
关宏峰想得太阳穴发胀，也没能拼凑出一块完整的线索来。周巡近几个月的所想、所为，似乎比关宏峰过去的所有疑案都来得更莫名其妙。他最终没能从理性上理解周巡。一夜的疲劳压在他肩上，重若千斤。
东方泛出鱼肚白时，关宏峰的焦虑也到了临界点。
于是，他让情绪宣泄了出来。
偏偏周巡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，犟起来跟驴似的一个人，关宏峰跟他硬碰硬，肯定没什么好果子。换作往常，周巡肯定主动退一步，跟关宏峰和解。
但是今天，周巡出离地激动。而且，从刚刚开始——在关宏峰看来，莫名其妙地——周巡冲他摆出了一脸不耐烦的表情。
「周巡，二十周了。二十周，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？」关宏峰沉着嗓音，严厉地说，「快半年了，你一个字没跟我透露，还把自己搞进医院。你到底想干什么？」
周巡对抗的姿态很明显。
「不是，你干嘛非要跟我摆脸色？你在乎吗，你就他妈给我脸色？我怎么了？我告诉你？我告诉你干什么啊？我们什么关系我非得告诉你啊？」
这一通强词夺理，让关宏峰脸都黑了。连带着，他声音也拔高了好几度：
「周巡，你什么意思？孩子也是我的，不是你一个人的。」他有权利知道。而且，如果他妈的他不在乎，他连夜闯七八个红灯过来，还守了一晚上就为了什么？关宏峰根本不懂周巡的逻辑在哪里。
周巡突然就激动了起来。
「好！关宏峰，我今儿在这里就跟你讲清楚。这话我不会说第二遍。第一，她是我的，我绝对不会拿掉她！」
关宏峰一头雾水了。周巡想说什么？谁要拿掉她？在驱车赶来的路上，他曾想过，如果周巡嫌这小孩来得不是时候，他要怎么动之以情。但实在不行的话，却只好尊重周巡的意愿。毕竟作为刑一警，他们需要考虑的太多——当然，这种结局，关宏峰并不乐见。可是，昨晚他站在病房外听见的对话告诉他，周巡早就知道这孩子的存在了，而且，他是在乎这孩子的。那么，谁要拿掉她？
只是，容不得关宏峰争辩，周巡已经连珠炮般说了一通了：
「第二，你放心，我不打算让你负什么狗屁责任。之前你不知道，很好，现在你也就当没这回事。我们谁也别跟谁矫情。今天说清楚了，我只要你一点信息素，等她生下来，你爱干嘛干嘛，爱跟谁在一起跟谁在一起。我绝不插手，我保证。随便你怎么样。就算我有朝一天嗝屁了，我也会安排好她的去处，不会硬塞给你。你把你那责任心收一收。没有必要，都是成年人。」虽然气急败坏，但周巡的态度也异常强硬。
关宏峰快气炸了。犯错的家伙，居然还振振有词，跟他说这么一堆狗屁不通的东西？周巡甚至考虑到了牺牲什么的混账事，却不考虑让孩子生父之一的他介入他们的生活。
凭什么？什么责任不责任的，他跟他的Omega、跟他们的孩子在一起需要什么理由吗？
而且，他不能理解。之前周巡跟他分手，说不爱他了，现在却怎么都要生下这个孩子，甚至考虑到了那种程度。他言辞里的决心让关宏峰都感到震撼。
但向来头脑清晰的他，的确被周巡绕晕了。
「不是，周巡，你到底发什么疯啊？」关宏峰恼怒地说，「从上次分手开始—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？别太过分了！」
「说了那他妈叫结束，不叫分手！！」周巡大吼，「谁他妈跟你处对象吗！」
他们俩不是处对象还能怎么的？难道周巡没有认真过？他错看了周巡十几年？
先是否认他跟孩子的关系，然后否认他们俩之间的关系，即使是气话，关宏峰也无法忍受了。
「周巡你再说一遍试试！！」
周巡隐隐觉得，关宏峰愤怒的点有哪里不对。但火气一上头，他什么都考虑不了了。
「我们他妈已经结束了！这不关你的事，你少管！」
少管？叫他少管？！
关宏峰一生中从没有过这种气到发抖的时刻。
而在这时，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掠过他的脑海。
他的面色又铁青了几分。
「周巡，跟我分手的时候，你就知道你有小孩了，对吗？」
说了多少次那不是什么分手！逢场作戏的分什么手！
但周巡不想纠缠了。他往墙上一靠，盯着关宏峰的眼睛。
「那又怎么样？」他有几分不耐烦，看上去仿佛挑衅一般，但心里却像刀割着一样难受。眼眶有几分发热，他眨眨眼，当作什么都没有。
关宏峰喉咙一鲠，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。
怒火在四肢百骸窜动，他甚至有了砸东西的冲动。
可这一刻，他竟然对周巡无可奈何！
怒到极点后，一股疲惫感好似浓雾一般，从心底涌袭上来。关宏峰沉重地闭了闭眼，沉默片刻，才勉强平复下来。
他缓缓地说：
「周巡，你疯了。」他们都疯了。
关宏峰到最后，也没想到合适的词来形容眼下的局面。「你到底想干什么？」
他的脸上布满疲惫与失望。
那一种从未有过的失望，谴责着周巡，比任何利器都更尖锐，捅在他心口，刀刃还陷在血肉里剜转，慢而有力。他曾经最看不得关宏峰这副表情。他所做的这一切的一切，不是为了让关宏峰对他摆出这副表情……
一瞬间，周巡脑中某根紧绷的弦，“啪”地一声断了。
他失控了。
「我想干什么？那你他妈又想干什么？我没有要你承担任何责任！不要你照顾她，也不要你的赡养费，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去过什么样的生活，想跟谁过就去跟谁过！你还要我怎么样！啊？你还要我怎么样啊！关宏峰！难道非得拿掉她你才开心？」咆哮到这里，周巡才发现：自始至终，他其实只是想让他的小孩活下来。「不可能，关宏峰！这不可能！」周巡一张脸胀得通红，他撕扯着嗓子大吼，情绪彻底失控。
就在这时——关宏峰甚至还没来得及反驳——周巡感觉肚子里传来一阵抽痛。
「嘶——操！」他突然弯腰，抱住了肚子。
关宏峰一瞬间给吓清醒了。
「周巡！你没事吧？」他三两步上前，想扶住周巡，伸出的手却被周巡粗鲁地甩开。
「滚！！」他咆哮。
抽痛其实只有十几秒，慢慢地又缓了过来。但他的眼眶酸胀，有什么过于委屈的，即将倾泻而出。而他怎么也不愿意被人看见。他咬紧牙。
恰在这时，听见他们争吵的一个护士跑了进来，一推开门，就看见周巡捂肚子倒吸凉气那一幕，她霎时间就急了，上去一把扯开关宏峰：
「你在干什么！现在不能刺激他，你不知道吗？出去！」
关宏峰懵了。
他看了看捂着肚子的周巡，心紧紧揪住了。刚刚被甩开的手上，还残留着轻微的麻痹感。他又看了看气愤的Beta小护士，终于点点头，转身离开了。
把病房门关上后，关宏峰心里又担忧又茫然。
他很少这样茫然过。但现在他感觉什么都不对。他很想吸一根烟。
没一会儿，护士也出来了。她先是瞪了关宏峰一眼，而后将关宏峰扯到了一旁，警告他：
「短时间内，不要进去刺激病人了，让他休息一下。你是他的Alpha吧？」单单看那质疑的眼神，关宏峰就知道，他在医护人员心里的形象不会好了。而他百口莫辩。「你是他的Alpha，体贴一点，最起码他还有你的小孩，你还在乎小孩吧。」
不，前后的逻辑反了。因为他在乎周巡，所以，对于他们的下一代，他如此珍爱。
不过，关宏峰没有反驳的打算。一反驳，这小护士非但不会相信，反而可能更鄙视他。
他的渣男、直A癌之名算是坐实了。
「他没事了吧？」关宏峰只问了自己最关心的。
「现在没事了。」小护士挺正义，对关宏峰自始至终都一副冷眼。「但再这么来两下，谁都不敢保证。你别刺激他了。」
关宏峰点点头，答应下来。
护士离开后，他走回周巡病房，不敢进去，就只是在门前徘徊、伫立。
冷静下来后，关宏峰也觉得自己欠妥。
他没有想要伤害周巡的意思，但病房里双方的大动肝火无果而终。他还是不知道周巡在想什么，而之后他们又会怎么样。
津港今天阴天。满目黯淡。整座城市像一具疲劳的躯体，叫人沉重叹息。
关宏峰心绪压抑。他隐约觉得，周巡也不是在无理取闹，他的话有他自己的逻辑。还有一点反常：周巡考虑了所有，似乎独独没有考虑他关宏峰的感情——
不是关宏峰自我膨胀，十几年相处下来，他敢说，这不正常。
他们好像探讨的不是一件事，从头到尾没有搭上线，像隔绝在两个空间里，自说自话。双方也趁此机会激烈地倾泻情绪，头脑发热，谁都没有心情去条分缕析。
像拼图游戏一样，关宏峰觉得，他缺失了作为桥梁的一块。
周巡的病房在走廊尽头。这儿开了一扇窗，框嵌着一棵正萧萧落叶的银杏。褐色的树干，足有几人合抱那么粗，枝条像伞骨一样，朝四围延伸。
要是在春夏，满树的青绿遮天蔽地。但眼下，枝丫入眼，光秃秃的。只有几片叶子撑着，羸弱，却顽强，也不知道为了什么。
关宏峰手揣在兜里，握了握兜里置放许久的东西，又陷入沉思。
不知道多久，手机突然一阵震动。他这才回过神来。
关宏峰快步走到走廊中段的楼梯间，接起电话。
「喂，哥，听亚楠说，周巡有了你的小的。可以啊。哥，高兴坏了吧？」
-TBC
